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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毫无质量    死,难求体面

2005-06-13   来源:《现代职业安全》    |   浏览:    评论: 0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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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独家策划:肺殇

本刊记者张沉  综合报道  

 

策划人语

它是一种病,一种职业病,它给人造成的伤害不亚于“非典”。如今我国有近百万人受它折磨,每年数千人被它夺去生命,而许多人对此还浑然不觉。

 

了 他们曾经挥汗如雨、力大如牛,如今他们有的坐着睡觉、有的跪着死去;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质量可言,他们每天都在等候死神……

 

老王回家

  “咱家的地,都没有人家北戴河的马路平,北戴河真好!”刚回到家的王颜科跟妻子描述着这次北戴河之行。这是老王第一次走出石嘴山、第一次走出宁夏,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到呼吸这样顺畅。

王颜科是宁夏煤业集团金贺兰公司(原石碳井矿一矿)的职工,他在这个当地人习惯叫一矿的矿上当了20多年采煤工,去年由于实在干不动了,他被矿上调到井口当安检员。王颜科说自己是幸运的,今年宁煤集团公司送到北戴河中国煤矿工人疗养院治疗尘肺病的一共才11人,而他也在其中。今年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免费为全国320个煤矿工人进行肺灌洗治疗,宁煤集团公司有11个名额。

王颜科说其实他早在1999年就已经查出自己是尘肺病一期,那时已经开始不断地咳嗽,有时呼吸感到困难。按有关规定患尘肺病的工人不应再下井,矿上也希望他不要干采煤了,可为了多挣点钱,他还是又干了几年采煤,因为家里5口人只有老王一个人挣钱。这次如果不是矿上说免费治疗并负责来回差旅费,老王还真不想去呢。洗肺治疗对于一个普通工人来说,有点可望而不可及。以前,在一矿只有副矿长洗过肺。现在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到老王脑袋上了,可刚得到这个机会时,他因为怕花2000多的差旅费,还犹豫了几天。

记者随王颜科一同从北戴河回到了位于贺兰山山麓的石碳井矿一矿。一矿1968年投产,前两年改制后叫金贺兰煤炭有限公司,由原石碳井矿管理划归到宁夏煤业集团。一矿属于资源濒临枯竭的老矿,目前规定采煤计划是到2007年。

王颜科回家放下东西后,来到矿上看看,大家都问他咋样?老王的回答就一句:痛快多了!

 

长期住院的老徐

徐占军,48岁,与王颜科是20多年的工友,20多年的老煤炭工人,原一矿掘进工。当王颜科带着记者来到徐占军家时,他正在睡午觉。徐占军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显得老些,他在一矿掘进队干了26年。1997年前后,徐占军总感觉喘气困难,有时还胸痛,并不时地咳嗽,吐黑痰。起初,他没在意,觉得过几天就好了。可谁想,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咳嗽越来越厉害,有时由于呼吸困难他在井下被憋出一身汗。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力气越来越不够使,浑身没劲,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情况不妙了。

然而直到19999月,徐占军才去检查。检查的结果令他无比失望,报告显示他已经是尘肺病二期并发肺结核。自此老徐这个26年的老矿工垮了,先是从体力上,然后是精神上。老徐就这样结束了他的掘进生涯。2002年底,徐占军被宁煤集团总医院定为尘肺病二期,享受矿上医疗待遇,开始了每天打吊针的生活。

现在,徐占军每天往来于家和附近的一矿职工医院之间,他每天早晨去医院打针,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去打针,晚上回来吃饭睡觉,第二天再去矿上打针……周而复始来回往复,已经两年有余了。自从住院后,徐占军已经不能从事任何体力劳动了,就连睡觉都得侧身睡。一旦仰着睡,他就上不来气,容易憋醒。现在徐占军的老伴负责家务劳动,每天忙里忙外,儿子为了填补家用到银川打工去了。老伴没有怨言,她说只要老徐身体好就行。但老徐现在身体很弱,每年冬夏都要患上几次感冒。

徐占军说比起矿上那些长期靠氧气活着的老矿工,他幸福多了。一看到那些老矿工,他就不敢想象自己的将来。

 

因肺而废的人生

初春午后的贺兰山,阳光暖洋洋的。可李惠(化名)告诉记者,老人们(住院的尘肺病患者)现在已经不喜欢贺兰山了,特别是夏天,岩石晒得很热,让他们觉得更烦躁,更透不过气来。李惠是一矿职工医院呼吸科护士,她已经在医院工作10多年了,亲眼目睹了许多尘肺病人的痛苦。

一矿职工医院呼吸科现在有20多个老人,常年住院。他们很多人靠氧气瓶来生存,他们的肺已经纤维化,再也不能收缩,呼吸新鲜空气了。在病房,记者看到一个不靠氧气瓶呼吸的老人,他很瘦弱,精神萎靡,显得有气无力。尽管如此,这位老人目前还没有达到与氧气瓶为伴的程度。他的老伴在一旁照看着他,老伴告诉记者现在老人身体很虚弱,一次小便得用5分钟,而且很费劲。正说着,老人想上厕所了。在老伴的搀扶下,老人靠着墙慢慢挪进了卫生间。老人小便十分困难,他忍不住发出“哼哼哼哼哼哼……”的呻吟。老人痛苦的呻吟声,在午后寂静的病房走廊里传得很远,像一种哀号,一种发自心灵深处,难耐的哭喊。

李惠告诉记者,有很多老人小便时由于没有力气,而憋得发出哼哼声,她早已经习惯了。李惠说有的尘肺病病人更痛苦,他们晚上要坐着睡觉,只那样才能睡得着。有时,看到有的病人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憋得脸通红,她都担心他们就这样憋死过去了。有不少病人都是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被憋死的,死时样子很难看:跪着的、瞪大眼睛的,那样子甚至有些恐怖。

记者看到呼吸科病房中的病人都很瘦小,由于呼吸不畅,他们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急剧下降。有的病人已经自己不能自由呼吸了,挂着氧气。李惠告诉记者她们现在已经炼成了,一分钟就能完成从设备室搬运氧气瓶到病房给病人换气瓶的绝活,否则晚了病人就会出生命危险。

李惠说这些被病魔折磨的病人,她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她说生活对这些病人来说没有任何质量可言,有时病人发脾气她想想就忍了。

 

我们还要下井去

李鹏飞举着一只装满黑黑粘粘液体的瓶子向记者说,我回去让家人看看,这都是从我肺里洗出来的,同时也留个纪念。在北戴河中国煤矿工人疗养院病房,记者见到李鹏飞时他已经红光满面。李鹏飞是这次来治疗的宁煤集团11个矿工的头,他和周克录都来自宁煤集团红梁矿。

在开往银川的西行列车上,十几个矿工有说有笑。李鹏飞、周克录、王颜科坐在一起,他们心情都很轻松,因为他们都感觉呼吸“畅快多了”。来照张相片留个纪念吧,记者给他们照了一张,他们说还没在火车上照过相片呢,一定要把照片给他们邮寄过去!

张九苓来自白芨沟矿,50多岁。他十分热情,让记者多到矿上看看。其实,矿上的尘肺病患者很多,什么情况都有。张九苓说他们矿上尘肺病人在宁煤集团确定为一期,可到了北戴河检查已经是二期了。张九苓说幸亏早点查出来,否则越来越不好弄。他说他们矿上一个矿工,确定时已经三期了。住院治疗吧,可实在受不了那个罪,就在医院里上吊死了。

张九苓、李鹏飞、周克录他们都是采煤工,记者问他们回去后还要下井吗?他们豪不犹豫地说:“下!”清晨6点多,列车到了石嘴山站,由于大家不在一个矿,所以出了站就各奔东西。走时大家还有说有笑,张九苓出站后情不自禁地拿出了一根烟。刚要点,发现旁边的人都看着他,他愣了一下,把烟扔了,笑起来显得憨憨的。

 

第二篇:1750

——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背后的故事

20031031日,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成立,它成立的背后是很多人的爱心与汗水,其中就有两届政府总理和一个已故老部长的关怀……

王颜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接受一次肺灌洗,这个连付差旅费都困难的老矿工,只知道这次北戴河免费灌洗是基金会为自己掏的治疗费,他却不清楚这份关爱究竟包括多少人的努力,更不清楚基金会成立背后的故事。

说起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就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原煤炭部部长高扬文。凡是听说过这位已故老人经历的人,都会由衷地敬佩他。话还得从1990年说起,那年时任煤炭部部长的高扬文听说北戴河中国煤矿工人疗养院正用灌洗方法给尘肺病病人治疗,且效果不错,于是他特意跑去看。到了北戴河,他一下子就看呆了,用他日后的话说看到一瓶瓶黄水、黑水、石渣、煤灰从肺里洗出来。看到洗完肺的病人十分轻松,他觉得这是一种好的治疗方法。

几年过去了,老人认为十分好的治疗方法,没有像人们预期的那样得到普及和推广。这里有医学届认可的问题,还有病人承担不起医疗费、洗肺人数少等原因。这项技术的推广可谓裹足不前。由于历史的原因,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煤炭企业效益不佳,企业医疗费用得不到保障,尘肺病病人无力支付近万元的灌洗费,这样一道无形的墙截断了病人走进病房的路。

1997年夏天,一直关心此事的高扬文提出了一个想法——成立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由基金会出钱为病人免费灌洗。这个想法经过几年酝酿,终于在200235日,在第九届全国人大、政协会时,由胡敏、徐静、李宏规等71位人大代表提出“关于积极扶持、推广尘肺病治疗新技术的建议案”全国政协10位委员提创立“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在会上引起了反响。

2002415日,高扬文老人写信给朱容(需造字,左金右容)基总理,建议成立“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朱总理看到信后,于52日做出批示,要求有关部门着手解决。卫生部接到总理的批示后,立即组织全国40多名专家,分别于20027月和9月两次对肺灌洗技术及成立基金会的问题进行调研和评估。10月卫生部向国务院做了《关于肺灌洗治疗尘肺病方法有关情况的报告》,提出了三点意见“肺灌洗技术本身是成熟的”、“可作为尘肺病治疗方法之一”、“专家们一致认为,应建立一个专门的基金会,以帮助广大尘肺患者康复,推动尘肺病防治技术的研究和推广,推进尘肺病防治工作”。

2003年,我国政府进行换届,基金会成立一事没有因换届而被搁置。200342日,已经重病在身的高扬文老人在病床上打着吊针再次致信温家宝总理。老人在信中说“作为一个老矿山工作者,我衷心感谢各位领导对矿工尘肺病患者治疗的关心!您做过20多年地质勘探工作,我想也会更加关心矽肺病人”、“亟待成立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利用国内外热心慈善事业者捐助的资金开展治疗工作,优先解决煤矿尘肺患者和散落在社会上的患者的治疗问题”。一个重病在身的暮老人,对矽肺患者的拳拳之心跃然纸上。

200344日,温总理对老人的来信进行了批示“请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研究”。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接到总理的批示后,非常重视,专门召开党组会议研究此事。国家安全生产监管局成立了基金会筹备组,并安排300万元预算外资金专项用于矿尘肺病治疗。同时,将工作进展情况向国务院领导做了书面汇报。2003617日,温总理就此事再一次做出批示。就这样,经过多方努力,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于20031031日在国家民政部正式登记注册。这样的大举凝聚了各级领导和社会各界的关心,公德无量。

2005316日,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副理事长吴晓煜与中国煤矿工人北戴河疗养院签订协议。2005年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将为320名尘肺患者进行免费治疗,王颜科名列其中。之前,基金会已经为80多名尘肺患者进行了免费治疗。现在,基金会正发挥着她的作用。遗憾的是高扬文老人却走得太仓促,没能看到这一幕。记者在北戴河疗养院的墙上,看到老人的一首诗:煤尘肆狂,兄弟遭殃;染上尘肺,痛苦异常;挽救生命,不要观望;双肺灌洗,还我健康。每个去北戴河煤矿工人疗养院的人都应当看看这首诗,记住个把矿工视为兄弟的老人。

 

第三篇:2800

洗“尘”——一场悬而未决的辩论

关于肺灌洗法学术一直争论不休。一部分专家认为肺灌洗技术可以把粉尘等致病因子冲洗出来,阻断尘肺病升级和加重的途径,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肺功能,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具有重要临床价值。另一部分专家认为,肺灌洗技术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尘肺病肺组织纤维化病理改变的问题。

 

游击队”创国际领先

春节过后,中国煤矿工人北戴河疗养院又来了几十名病人。疗养院领导李玉环、陈志远不禁窃喜。316日,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吴晓煜到来使全院上下更为振奋。吴晓煜表示今后除了大规模地增加接受治疗患者数量和提高治疗质量外,还要有计划地向全国各煤炭企业医疗机构推广新技术,培养临床治疗和科研人才。这是对北戴河疗养院“双肺同期大容量灌洗技术”强有力的支持,这项技术经过10多年争论和实践在不断地被广大患者所接受。

车审言中国煤矿工人北戴河疗养院尘肺科主任,哈尔滨医科大毕业。车主任在自己办公室向记者讲述了疗养院“双肺同期大容量灌洗技术”的由来。中国煤矿工人北戴河疗养院的前身,是煤炭部煤炭干部工人提供的疗养场所,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车审言和爱人从黑龙江来到了北戴河疗养院。当时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来这里疗养的人,用车审言自己的话说,那时院里找不到一个针头和一个注射器。后来,来这里的人多了,而且很多人患有尘肺病。她们就想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医学知识为尘肺病患者治病呢?就这样院里决定派陈志远、车审言、张志浩3南京胸科医院学习肺灌洗技术。

在南京胸科医院的帮助下,车审言和同事很快在北戴河疗养院开展了用灌洗技术治疗尘肺病患者的工作此后,经过大量的实践和摸索,们创立了“双肺同期大容量灌洗技术”,专利权归北戴河疗养院和南京胸科医院共有。1991此项技术有关专家鉴定为在技术方法上处于国际领先水平。经过10多年的实践,该技术成果先后取得了“1993年煤炭工业部科技进步二等奖“1995年国际科技进步三等奖“2004年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科技成果一等奖一次北京胸科医院的一位专家对车审言说:“你们在那样简陋条件下,干出这样成果真是了不起。车审言开玩笑说我们就像游击队员,干出了一项国际领先。可话又说回来,目前国内对“双肺同期大容量灌洗技术”的疗效还争论不休。

 

尘肺病到底能不能治?

肺灌洗技术起源于美国。1982年美国Mason教授第一次成功地用肺灌洗技术治疗了一例混合性尘肺病患者,自此灌洗技术开始用治疗尘肺病。1986年,该项技术在我国开展。但前都是单肺灌洗,1991年北戴河煤矿工人疗养院在原的技术基础上加以发展,创造了“双肺同期大容量灌洗技术”。关于肺灌洗方法在学术界也一直争论不休。一部分专家认为肺灌洗技术可以把粉尘等致病因子冲洗出来,阻断尘肺病升级和加重的途径,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肺功能,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具有重要临床价值。另一部分专家认为,肺灌洗技术主要适用于疑似尘肺病或尘肺病一期患者,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尘肺病肺组织纤维化病理改变的问题。

那么,尘肺病到底能不能治呢?学术届和医学届没有停止过争论。部分学者认为肺纤维化是不可逆的病理表现,认为尘肺病是不能治疗的。中国煤矿工人北戴河疗养院副院长陈志远在接受本刊采访时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说迄 安全文化网 www.anquan.com.cn